心中事,眼中泪,意中人 的意思

心中事,眼中泪,意中人 的意思

这是能把人轻易刺痛的句子。我感觉到了，然后把它仔细录下来，作为标题。又是出自宋词，又是张先——那以此句被记入〈古今诗话〉的“张三中”。这首词很好，〈行香子〉，并不怎样令人伤恻。古词今读，一阕一篇，能让人产生共鸣的不过是个中两三句。就如这句于我。

心中事。
所谓心中事，会是在异邦的凄凉吧。秋风秋雨，秋花秋叶满地堆积。若逢晴光漫漫也还好些，可这一窗寒雨，雨后顿凉……兼这一片阔土，寥寥两三人影镇日不见，实在叫人有些“不得已”的愁叹。两日前是万圣节，混沌着过了，也没有到处乱走。向晚的时候一个人蜷着上网，外头有人燃了炮仗，孜孜然玩得很高兴。这很像以前过年时的声音。放在平常，一定会厌恶地抱怨“吵死了”，可却没有。只是把电脑消了音，静静地听完。然后缄默着，信手在纸上写，故园此声……平海夕漫漫。
开学也有两个月了。比起去年，过得格外快。初时艰难，母亲又因故回了去，当时是怎样坚持下来的，现在想想都很佩服自己。身在异地，海天相隔。想回去，真不是那么容易的。有时候电话里与旧友说笑，便做梦一样幻想着明朝相见的种种。
“明年如果回得去，先去好好吃顿饭，然后扑在琴上，扫扫灰，关了灯吊嗓子。”
“还要做几套衣服，一件旗袍，一件礼服要毕业典礼上穿。还有一套，以后万圣节穿去吓唬小孩儿。我要扮个……怪物史瑞克里面的……仙女教母。”
“不不不，你还是回你的老本行吧。从前演巫婆子，不是也很可圈可点嘛。”
盼望回去吗？答案一定是肯定的。就冲着这么早就提前构想了一切。
从前的意气和心情已经剩不得许多了。压力很大，却不能随便说；身边没有怎么亲爱的人，虽然倔强地说着不寂寞，究竟是假话。但越是这样，越努力地快乐着。哪怕总是忽然哭出来。

眼中泪。
今天一早上了古筝课，在惊愕之中开始学六级的曲子。香山射鼓。这对于我，一个初学不过八个月的人来说，不知是喜是悲。多少会有点力不从心吧。就好像〈洞庭〉后面的“扫摇”，老师说可以了，而我竟有些未能达到目标的哭笑不得。下午的时候去练钢琴。走了不短的路，一路萧瑟，连讨食的松鼠也都是一脸哀伤的表情。在琴上架了谱子，不知道是怎样的决心，一闪念，就非要练叙四不可。我从来不会谦虚到拒绝别人的夸奖，可我更清楚的是，一个人，音乐上的造诣哪怕再高，这个人哪怕再感性再敏锐再冰雪聪明，也得有一双配得上的手，也得有肯钻进去的意和气，更得有时间。我却分明在一个最尴尬的境地，明明感觉得到，明明想得清清楚楚，可是一落在手上，就已经不是我想要的声音了。以前，总是因此怄气，卷着谱子想摔下去，又心疼，就楞在那儿，不言不语地掉眼泪。现在倒是不气了，更多的时候，与从前一样地怔着，然后巨大的悲哀席卷而来，镇定，颤抖着，重新开始。
我很明白我已经站在路的尽头。这个时候，叙四对我来说，便是高山之巅。力及之处，不过是一点点接近它，爬上去，但永远爬不过去。可是这又怎么样？我试过，不论成功或者失败，我都很好。
于是回家的时候一进门，不同于以往的“妈妈，我已经有一年半没有正经练琴了”，而是笑，妈妈，我开始练叙四了喔。母亲也笑，是嘛，你啃得下？怎么偏是这个曲子呢……

意中人。
选择弹叙四，绝不是偶然。自始自终我都不认为肖邦是我很喜欢的音乐家。他的作品用语言描述会显得太苍白，对于语言尚能不及的东西，我只能敬畏。因为我觉得我将永远停留在和声与旋律的美妙上，而不是俯身或是攀爬着去接近个中精髓——那是一种想法，一种我达不到的境界。
这次的选择，我是实实在在地“不留余地”了。很显然这最是好胜心作祟。我控制不住，所以选择放任。
很久不像今天这样认真练琴了。不过是最先的四页谱子，并不坎坷，却很认真甚至近乎苛求地一点点“磨”。
这一次没有感觉到这样那样的悲哀，反而像是在茫茫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。一个小时过得很快，也意味着又一周过去了。自己的目标细看来其实很可笑……
你还要比吗？你比得过？
不，不是要与他比，是与自己。你难道没有看见？你难道高兴看到我这样消沉吗？
从现在到六月，你还能练三十次琴。除去给<春江>的几个小时，你还余个二十多。就这么二十来个小时，你练得出？
练不出。
那为什么……
不为什么。
“我懂了。你还真是不留余地啊。”
这所谓的目的，其实什么也不是。如果说这个近乎愚蠢的举动是为了证明一个距离“并不遥远”，我感情上可以信服，可理智上不可以。
那是意中人。与这种无畏又无谓的尝试一样，有相同的距离，有相近的疏离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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